夫牙痛之苦，颇难述说。前年我不得不去拔除左后的臼齿。到最权威的医院，挂最权威的医生的门诊号。
“拔了吧？”大夫说。
“拔！”我气壮山河地响应。我早已受不了了。
等到我躺鲐在手术椅上张开嘴巴时，就听到那健谈的医生的这番话。这番话有趣极了，我觉得很有转述过来的价值。
“你这牙是20多岁时长出来的。”他是怎么判定一颗牙的年龄的？我不知道。我愈相信牙科学问的博大。
“平常老塞牙吧？”我想，确实。不过我不能同他对话，只能默认。
“其实你这牙呀，本来就没有用处。”
这话我就不同意了。就算这牙是我20岁时生出来的，那也该使用了40年，怎能说没用？可惜我当时也无法提问。
“人要长32颗牙，或是30颗。你长了31颗。你瞧。”我哪里瞧得到呢，这是他说话的习惯。“这样，这颗牙，它的下面没有牙同它咬合。这种情况不多。”
原来如此！它根本没用。我为它吃了那么多苦，忍了那么多疼，呻吟，发急，怨天，骂人……我甚至随身带三种牙签来讨好于它，木的取其软，竹的取其锐，铁的取其有弯，可揭发隐曲……它竟然没有用！世界上这种根本没用而且专给人痛苦的东西，还有什么？我有点生气了，生那颗牙的气。
“你这牙好，”医生又说。我又吃了一惊：怎么好呢？
“你这牙拔了以后，也不用镶了。没有可以咬合的牙呀。是不是？你瞧……”
原来它好处就在于此。我若有所悟。我为一个根本没用的东西痛苦几十年，太可悲，太可笑。读者，你有过这样的经历否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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